本报记者伏昕南昌、上海报道

　　2011年3月的最后一天,上午8点半,徐绍芳站上了南昌市新建县人民法院的被告席。他头发斑白,身着蓝色西服,携带医药箱的医生和护士陪同其出庭。8年前的一张新闻照片中,徐绍芳头发乌黑、精神矍铄,他时任江西省萍乡矿业集团(下简称“萍矿集 团”)董事长、安源股份(600397)董事长；而8年后,66岁的他身患高血压、糖尿病,不过在法庭上回忆起当年安源股份改制的细节时,徐依然条理清晰。

　　安源股份曾是萍矿集团控股的国有上市公司,2004年末至2006年初,安源股份尝试引进民资的产权改革,正是徐绍芳受贿案的导火索。

　　起诉书显示,被告人徐绍芳在担任萍矿集团董事长期间,非法收受他人贿赂款193.5万元人民币,伙同他人共同贪污公款15万元人民币。

　　这起看似涉案金额不多的案件,却曾在掀起轩然大波,不仅福布斯富豪、杭州锦江集团董事长钭正刚牵连其中,连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也派人督察。

　　被告徐绍芳于2005年5月退休；2009年10月,被江西省纪委“双规”。如今,徐绍芳站在被告席上,作为曾经的萍矿集团董事长,他在这场国企改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?2011年3月31日的庭审,揭开了安源股份当年改制的尘封往事。

　　安源股份困境

　　徐绍芳案,最早回溯到2001年。由于第九届全国人大会议上提出“国企要三年解困”,一些企业在改革中被“关、停、并、转”,亦有企业采取裁员的办法给老企业卸包袱。

　　萍矿集团虽然坐拥安源煤矿,但同全国煤炭业一样,也逐渐遭遇资源不足的难题,连年亏损巨大。2002年1月,在各方努力下萍矿集团控股的安源股份顺利上市。徐绍芳任萍矿集团总经理与安源股份董事长。

　　萍矿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是江西省煤炭集团(下简称“江煤集团”),后者是江西省国资委管理省内煤炭企业的产权代表。

　　自2001年上市以来,安源股份就曾多次试图引入外来民营资本。一位江西省国资委人士对本报记者透露,“早年安源股份业绩不佳,江西省方面也一直希望能够促成改制,然而合作却一直未能达成。”2004年中,徐绍芳将业绩尚稳定的煤炭资源从上市公司移至母公司萍矿集团。

　　安源股份主业变为浮法玻璃厂和其他非煤炭的产业,徐绍芳希望将安源股份打造成多元化企业,并寻求与外来民资的深度合作。

　　福布斯富豪入局

　　2003年,杭州锦江集团董事长钭正刚在河南三门峡投资开曼铝业,该项目年产100万吨氧化铝,却遭遇宏观调控急需寻求融资平台。2004年徐绍芳参与谈判,引进杭州锦江集团参与安源股份改制。

　　当时江西方面除了看中锦江集团的开曼铝业潜力巨大外,更看重的是锦江集团在河南所拥有的一块5000万吨焦煤资源。而另一方面,钭正刚非常看重安源股份作为上市公司的融资能力。

　　经过多轮谈判和磋商双方最终在2004年11月19日、12月9日签署合资协议和补充协议,达成了四项合作内容:

　　其一,双方成立注册资本为9亿元的投资发展公司,萍矿集团以其在安源股份的国有股权资产出资4.05亿元,占45%股份,杭州锦江集团及其相关方以现金4.95亿元入股,占55%；其二,在萍乡合作投资5亿元人民币的玻璃生产线；其三,待萍矿集团持有55%股份的煤业公司组建后,将锦江矿业公司在河南的采矿权装入煤业公司；其四,合作建设氧化铝项目,将开曼铝业置入安源股份。由安源股份以增资扩股的方式,控股开曼铝业55%的股权。

　　为了部署第四项合作内容,2005年1月双方就成立新锦源投资有限公司、萍乡煤业有限公司以及关于开曼铝业合作等事项,又签署了另三份协议。协议约定,直接从萍矿集团给开曼铝业有限公司注资4.07亿元,占增资扩股后开曼铝业有限公司55%的股权。

　　首期付款1.25亿元在此后不久就流向了开曼铝业,其余款项萍矿集团也均按照上述合约,以借款和收购股权等形式转到锦江集团三家下属公司,用以支持开曼铝业项目。

　　民资再出局

　　双方合作之初所达成的协议,某种程度上是建立在不同诉求上的相互妥协,并未预料到当年玻璃业的市场行情急转直下,以玻璃为主业的安源股份在2005年遭遇巨亏,融资能力急剧下降。2005年末,萍矿集团提出按照约定将开曼铝业项目置入安源股份时,钭正刚方面却提出,希望萍矿集团增资扩股,才能够将开曼铝业项目置入上市公司,或者将该项目转由新锦源来控股。

　　另一方面,这一年玻璃行业市场低迷,导致双方在玻璃项目上推进缓慢。萍矿集团的主管部门认为,“浙江老板该投的没投(玻璃项目),该进的没进(开曼铝业置入上市公司)。”此时,双方的诉求均在不同程度上落空,分歧已势同水火。

　　最终,杭州锦江集团将萍矿集团投入开曼铝业的资金返还,并给后者50%的回报。令投资者腹诽的是,眼看着由锦江集团带入的氧化铝项目即将产生巨大利润,却由于改制的陡然结束而化为泡影。

　　后徐绍芳时代

　　改制流产后,江西省国资委对安源股份进行的重组也逐步展开,江煤集团党委副书记李良仕出任萍矿集团董事长、安源股份董事长。

　　丰城矿务局、萍矿集团先后成为安源股份第一、第二大股东,而江煤集团通过丰城矿务局、萍矿集团等四家公司合计控制安源股份61.87%的股权,成为后者的实际控股股东。

　　但事情仍未画上句点。2006年11月,徐绍芳从萍矿集团卸职后,回到浙江老家,应钭正刚之邀赴锦江集团担任考核委员会主任。徐绍芳与妻子看中一套价格为150万元的二手房,钭正刚安排了财务给徐绍芳支付款项。这笔“借款”在当时有一份借据记入锦江集团账目,“借期为3年,逐步归还”。

　　而锦江集团方面,在开曼铝业建成投产后,产生巨额利润,仅2006年就盈利8亿元,然而这一切已与江西省无关。2009年10月,已退休的徐绍芳被江西省纪委双规,离借条上的还款期限还有一个多月。

　　而福布斯富豪钭正刚万万没有想到,2009年12月2日起,江西省纪委专案组竟会多次远赴杭州对其进行调查取证,希望其能够证实徐绍芳向锦江公司150万元的借款乃违规受贿行为。

　　2011年3月31日,江西省宜春市检察院认定的徐绍芳193.5万元受贿款项中,最大一笔受贿款恰恰是上述150万元“借款”。庭审当天,法院未宣判最终结果。